- 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立住房公积金制度的几点思考
- 发布日期：2024-06-18 14:02
文章来源：何文涛 住房在线 湖南
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住房公积金，是住房公积金中心长期以来所期望并为之努力的，通过扩大住房公积金缴存群体的覆盖面，从而推动住房公积金事业高质量发展。具体到如何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住房公积金，最具吸引力的莫过于住房公积金贷款的低利率优势。关于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住房公积金，笔者以为首先要解决以下七个问题，寻根溯源，有的放矢，找到一切问题的初衷源头，从而提出与之对应的措施。
一、为什么要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制度？
住房公积金制度是我国在推进全国住房体制改革的过程中，学习借鉴新加坡公积金制度所推出的一项探索性改革，即把之前原本由政府或者国企负担的，为职工提供住房的政策保障福利，转变为主要通过市场化的供应机制来解决职工的住房问题。
公积金制度建立至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从某种角度来讲，公积金制度成为了政府和国企单位职工解决购房需求的重要资金来源。但当前所面临的问题是，与“五险”相比，公积金这“一金”的社会覆盖人群是远远落后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2023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3年末全国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人数52121万人，参加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人数54522万人。参加基本医疗保险人数133387万人，其中参加职工基本医疗保险人数37094万人，参加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人数96293万人。参加失业保险人数24373万人。参加工伤保险人数30170万人。参加生育保险人数24907万人。基本养老保险、基本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和生育保险覆盖率占年末全国人口140967万人的比例分别为：75.65%、94.62%、17.29%、21.4%和17.67%。
由于2023年度全国住房公积金年度报告尚未披露，暂时先引用2022年度数据。根据住建部、财政部、人民银行联合发布的《全国住房公积金2022年年度报告》显示，全国住房公积金实缴职工16979.57万人，覆盖率12.05%。
因为住房公积金制度在事实上为小众群体的一项福利，所以才会成为被吐槽的对象，从某种意义而言，公积金制度建立的合法性基础正在被削弱。为此，住建部于2021年选择了重庆、成都、广州、深圳、苏州和常州六个城市作为灵活就业人员公积金建缴试点城市。在此之前，陆续开展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制度的城市还有很多，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经开展有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制度的城市包括但不限于：北京、株洲、兰州、周口、洛阳、茂名、齐齐哈尔、芜湖、保定、北海、武汉、榆林等城市，其中榆林是在2019年的8月，按照省住建厅的要求，率先在全省范围内开展实施的。
这也就回答了前面所提出的，为什么我们要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制度的原因？因为，目前住房公积金制度的覆盖率实在太低了。
二、哪些是吸引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住房公积金的主导因素？
以重庆等六个试点城市统计数据为例，根据《全国住房公积金2022年年度报告》显示，2022年六个城市新增灵活就业缴存人员共计为22.03万人。
对比同时期重庆等六个试点城市的房价平均水平，重庆14703元/平米，成都27488元/平米，广州32315元/平米，深圳53442元/平米，常州15134元/平米，苏州22304元/平米。以及上述城市公积金贷款的最高额度，重庆80万元，成都70万元，广州100万元，深圳90万元，苏州70万元，常州60万元。
根据统计数据分析来看：
首先，重庆和成都建缴住房公积金的灵活就业人数明显高于其他城市。关于这个数据，并非广州、深圳、苏州和常州这边的人对于购房的意愿比重庆和成都低，而是受经济条件的因素影响，一方面是房价水平的限制，特别是广州和深圳，平均房价远高于重庆和成都，灵活就业人员是否建缴公积金，对于能否有效解决其购房资金需求并无太大意义。另一方面是就业机会的限制，苏州和常州作为我国长三角地区民营经济发达地区，能够吸纳的就业劳动力非常之高，通过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的方式也无多大成效。
其次，相较于深圳、广州，重庆和成都两市房价平均水平明细较低。笔者所收集到的重庆市2022年2月份各县区平均房价，最高的渝中区25388元/平米，最低的是巫溪县3000元/平米，差距在8倍以上。重庆市主城区房价水平其实远远高于前面所说的平均水平，房价平均水平之所以落后于广州、深圳，甚至是成都，主要系郊区县房价的拉低。以重庆市住房公积金贷款最高额度80万元计算，虽然不足以在渝中区购房，但是满足在巫溪县的购房资金需求还是绰绰有余的。
榆林市各县市区2021年度GDP数据排名
这一点与榆林市的情况非常相似。榆林市各县市区GDP差异水平巨大，房价水平也是如此。
2018年至今，榆林市房价水平连续多年持高位上涨态势，以高新区为例，2018年开始销售的泰发祥高新悦府平均价格在8000元/平米，而后的中梁首府则上涨至9000元/平米，榆林壹号院更是首次将榆林房价突破万元大关，紧接着就是文昌泰安里，又把万元房价引领至西沙板块。
2022年以来，榆林市房价水平虽未出现前几年那样的明显涨幅，但除“老破小偏”（老城区、南北两郊、东沙）价格维稳、高位僵持以外，其他诸如地段较优、配套设施成熟完备、教育资源相对优质的新建和二手楼盘价格一直处于温水煮青蛙行情，尤以南西沙（市民大厦周边）与高新区价格涨幅明显。
而与之呈现出相反态势的，则是榆林各个县市区的房价水平截然不同。各县市区当中，以榆阳、神木、府谷和米脂房价在近年来涨幅明显，榆阳区尤其是以高新和西沙板块明显，横山、靖边和定边则相对较低，基本维持在3500元—5000元/平米，南部县区当中，绥德、佳县、清涧、子洲和吴堡县平均房价水平则更低。
因为房价受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限制，同一城市内不同县区，甚至是同一市区内不同板块的房价都是有较大差异的，因而对于那些需要购房的人群来说，跨区域生活和工作也是一种选择。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榆林市和重庆市能够吸引那么多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了。
三、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能否成为拯救住房公积金制度的救命稻草？
对此，笔者持否定的观点。主要有以下两点理由：
一是住房公积金制度建缴的重要性不可与其他社保体系同日而语。
虽然同样作为社保体系的一项重要组成部分，但是与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相比，公积金的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基本医疗和养老保险关注度高、覆盖率高是情有可原的。而住房实则属于个人财产，系身外之物。只有基本的生存得到保障，才会考虑生存环境的改善。灵活就业人员作为特殊收入人群，受制于每个个体个人能力、社会背景、综合能力等方面的制约，特别是工作环境和工作岗位不稳定性所导致的经济收入的不确定，未必每个人都有解决自身住房需求的机会和条件。
其次，受制于区域之间、城乡之间、城市之间经济发展、教育水平、工作环境等因素的限制，各地区房价水平均有所不同，但公积金贷款最高额度却是受限的。公积金制度能够提供的资金额度未必能够满足灵活就业人员实际的购房资金需求。
最后，即使是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了公积金，在特定城市特定区域内也许可以解决资金需求，但更多的时候还有可能会因为个人收入、购房条件、征信情况等因素的限制，在最终的贷款环节再次受到制约。因为住建部选择的六个试点城市开展灵活就业人员建缴时间是在2021年的8月，详细查询各个城市年报数据得知，仅有深圳和苏州有小规模发放，其他试点城市并未公布具体贷款数据，但从重庆等市公布的针对灵活就业人员的公积金贷款政策来看，相较于其他公积金缴存职工，或多或少都是有所差异的。
综上，对于一名灵活就业人员而言，面对此种情况，可以选择的机会其实并不会太多。
二是作为政策性准金融机构，与商业银行住房消费贷款的完备性相比较，住房公积金贷款还是显得非常小众。
首先，在贷款规模方面，根据人民银行和住建部2021年度统计数据，在商业银行2021年全面限制房地产贷款的前提下，全国商业银行个人住房贷款余额为38.32万亿，而住房公积金贷款余额仅为6.89万亿元。
其次，在贷款类型方面，商业银行可以针对房地产开发的各个领域，提供全方位的贷款资金需求，从开发企业的项目建设贷款，到个人住房消费贷款，门类齐全应有尽有。
最后，在贷款额度方面，商业银行完全执行市场经济机制，只要房价水平满足条件，额度完全不受限制。由此可见，公积金贷款与商业贷款相比较，无论是贷款的规模、贷款的类型还是具体的贷款金额，均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综上所述，住房公积金制度对社会缴存群体的吸引力尚显不足，而且在贷款规模和业务执行等领域无法与商业银行并驾齐驱。在缺乏国家整体性宏观政策指引和职能定位的前提下，单纯依靠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并不能改变现实。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不会成为拯救公积金制度的救命稻草。
四、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住房公积金，是否有继续执行的必要？
笔者的答案是肯定的。同样有两点理由：
一是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虽然无法成为拯救公积金制度的救命稻草，但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公积金制度覆盖率的提高。
《全国住房公积金2021年年度报告》关于分类型
单位住房公积金缴存情况统计
2021年，住房公积金实缴单位416.09万个，占比位列前三的分别为城镇私营企业及其他城镇企业58.92%，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17.33%，其他类型单位11.99%；实缴职工 16436.09万人，占比位列前三位的分别为城镇私营企业及其他城镇企业37.01%，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28.33%，国有企业18.06%；新开户职工 2220.51万人，占比位列前三位的分别为城镇私营企业及其他城镇企业56.36%，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13.39%，国有企业9.75%。
而2022年第三季度榆林市分类型单位缴存情况统计表明，榆林市住房公积金缴存占比位列前三位的分别是：事业单位40.55%，国有企业33.46%，国家机关7.11%，占比合计高达81.12%。灵活就业人员建缴的占比为6.69%，位列第五位。
另据统计，截至2022年10月底，榆林全市累计建缴住房公积金的灵活就业人员27027人，金额30591.54万元，已经向灵活就业人员发放住房公积金贷款715笔，金额27800万元。
虽然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城镇私营企业及其他城镇企业依旧是住房公积金最主要的建缴群体，但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客观上能够提高公积金的社会覆盖率。
二是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的确可以满足其部分人员的购房资金需求，也是住房公积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保障民生的职责所在。
继续以重庆等六个试点城市统计数据为例。2022年六个城市新增灵活就业缴存人员共计为22.03万人，如果累加其他已经开始实行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制度的城市，这个数字还会更高。这些数据就可以说明，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虽然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公积金制度覆盖面过低的现实，但可以缓解部分购房人群最为迫切的资金需求。
既然群众有需求，那我们就有必要去推行。解决了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的动机和价值问题后，我们接着回答下一个问题：
五、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是否会给住房公积金贷款资金带来风险？
笔者的答案是，风险必然会有，但是否会造成严重危害还有待观察。
风险永远都是和收益成正比的，当住房公积金制度建立伊始，住房公积金贷款正式发放之时，我们所面临的风险其实已经悄然而至。
重庆等六个城市目前还没有关于灵活就业人员公积金贷款发放及逾期情况的专门数据，因而暂时无法通过具体数据单独判定灵活就业人员公积金贷款的风险程度是否一定高于普通缴存职工贷款的风险。从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住房公积金为贷款购房的目的来看，其申请公积金贷款以后，通常所做的事情是停止缴存而非弃房断贷。
实践当中，每一笔贷款风险的源头，其实并非源自当事人个体，而是与当事人所生活城市的基本经济运行状况密切相关。
举例说明：榆林市经济结构的基础是能源，能源兴则榆林经济兴，这也是2022年全国许多地方房价出现下降而榆林呈逆势上涨的原因所在。所以，笔者所持有的观点就是，只要灵活就业人员所在城市的基础经济条件没有动摇，房地产市场就能够保持稳定，无论是灵活就业人员还是普通缴存职工，其公积金贷款就不会有大规模的风险问题发生。至于因灵活就业人员个体原因导致的个别贷款出现逾期的问题，更多的则应该通过前期对灵活就业人员的准入，以及贷款审核过程中的把关进行防控，并借助于后期的催收措施去化解问题风险。不能因为出现个别贷款逾期问题，就否定整体的政策方针。
六、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住房公积金，对于我们最大的冲击会是什么？
截至2023年12月，榆林市住房公积金贷款余额为192.96亿元，全市住房公积金归集余额为249.59亿元，个贷率77.31%。目前个贷率尚处于较低水平，意味着住房公积金资金池内尚有一定额度的存储资金可供使用。
而从前述榆林市分类型单位住房公积金缴存情况统计来看，榆林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和国家机关占全市缴存的比重高达81.12%，对于一个拥有362.18万人口的能源型城市而言，这就意味着可能要面临两方面的严峻形势。一是全市灵活就业人员新增规模会很大，因为缺乏足够的企业或者单位去吸纳这部分缴存职工，而这部分人群因为缴存公积金所能够带来的新增扩面金额，与其购房资金需求相比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二是这一部分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目的就在于申请公积金贷款以满足其购房资金需求。这就意味着，灵活就业人员所使用的贷款资金，必须依托于其他缴存职工住房公积金的持续汇缴。
池中有水才能万事顺达。一旦个贷率进一步攀升，住房公积金资金池内金额不足以支撑职工贷款申请，不仅扩大社会覆盖面的目标难以实现，势必会影响到其他正常缴存职工业务的办理。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带来的冲击不容忽视。
七、面对灵活就业人员建缴住房公积金，我们应当做好哪些应对措施？
如前所述，对于吸纳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作为提高住房公积金覆盖率的重要举措，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社会公众对于当前住房公积金的误解和不满。而且作为住建部和省住建厅要求开展的一项工作，我们必须不打折扣、坚定不移去贯彻执行，真正践行公积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服务理念。但在履行社会责任，服务广大缴存职工的同时，算好了履行社会责任“大账”，更要算好住房公积金自己的“小账”。
首先，必须确保公积金资金池内资金的充足，家有余粮才能心里不慌。因而，提高个贷率不应成为我们的工作重点，反之，应把吸纳更为优质、更为充沛的缴存职工在榆林市建缴住房公积金，作为今后归集扩面工作的中心任务。例如：针对前段时间国家电力和地方电力企业合并的情况，我们就面临着优质的缴存单位和缴存群体流失的问题。而榆林作为全国能源化工的重要基地，分布着大量的央企和省属国企，如果能够吸引这些缴存单位和缴存群体在榆林建缴，对榆林住房公积金资金池内资金的充沛将大有益处。
其次，开展灵活就业人员建缴公积金，应严格把好扩面准入关。力争把可能存在的风险隐患排除在第一道防线之外。
最后，要进一步做好公积金贷款的审核关，不只针对于灵活就业人员，所有的贷款申请，都要严格审查，确保万无一失。对特殊人群，可以借助公证、担保等措施，完善贷款的风险预防机制，即使出现后期风险，也要尽力争取对我们尽可能有利的条件。同时，针对贷款类型偏重于预抵押贷款的实际情况，应把楼盘备案准入列为公积金贷款核心工作，对所备案的楼盘开发企业应持续关注，只要不发生楼盘烂尾问题，后续的贷款就不会出现大问题。
